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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不确定性依然
特约评论员 晓 岸 • 2014-01-09 • 来源:《北京周报》2014年第3期 1月16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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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2月30日,当朝鲜劳动党中央政治局会议推选28岁的金正恩为人民军最高司令官时,没有谁能够准确预知朝鲜的未来。外界希望他用年轻人特有的开放眼光和活跃思维给朝鲜带来积极的变化,但又担心他缺乏治国经验,在“先军政治”和“苦难行军”的惯性中做出撼动朝鲜半岛稳定根基的惊人之举。

两年后,当金正恩率领以次帅崔龙海为首、经过大面积重组的军政班底赴太阳宫祭拜亡父金正日时,朝鲜带给全球观察家们的疑惑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深重。

过去两年,朝鲜在经济、社会领域确实吹出一些新风,渐有改革氛围。金正恩摆出重视民生的姿态,多次视察社会生产机构和群众娱乐设施,指示“按照世界趋势”组织生产、发展经济,“建设繁荣国家”。朝鲜采取了允许扩大企业和农村合作社生产自由度、在中央和地方两级设立经济区等措施,并与中国商定共同开发罗先经贸区以及黄金坪、威化岛。

但朝鲜在军事安全领域奉行的激进对外政策也给外界留下深刻印象。两年来,朝鲜先是拥核入宪、卫星上天,接着进行第三次核试验、继续试射中程导弹,并针对国际社会的谴责和制裁宣布关闭开城工业园区、永久退出六方会谈、废除《朝鲜停战协定》。尽管朝鲜最终没有突破克制底线把半岛变成“火海”,但其内外表现所充斥的反复、含混和矛盾,使得国际社会无法看清其战略方向和政策思路,就连与朝鲜保持最特殊关系和最直接沟通的中国也难以做出清晰判断,各方对与朝鲜开展对话和稳定半岛形势的信心脆弱不堪。

世界不安地看到,朝核问题的性质在金正恩接班后发生了变化,核能力不再是朝鲜用来换取各方安全保证的谈判筹码,而是正在发展成为逼迫美国、韩国和朝鲜近邻大国按其意图行事的战略威慑。这一变化从根本上不符合各方战略利益、不利于半岛持久和平,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接受。

美国、韩国拒绝随朝鲜起舞,冷对朝鲜核战略的新变化,仅同朝保持低级别和特殊管道的沟通,公开摆足绝不默认、给予朝事实核国家地位的姿态,强调只有在朝采取弃核实质步骤的前提下,才能与朝重开谈判。美韩并在朝近海频繁举行针对朝鲜的联合军演,刺激了朝鲜强硬言行轮番上阵。

中俄则在力劝美韩保持冷静克制的同时,以空前鲜明的态度支持和参与联合国安理会针对朝鲜核导活动的谴责和制裁,并通过政治渠道对朝进行规劝,与朝关系降至低点。

迫于国际处境空前孤立、对外经济合作局面难以打开,自2013年春起,朝鲜开始分别对中、美、韩采取有限、迟疑的缓和措施。2月和9月,朝鲜邀请美国退役篮球明星丹尼斯·罗德曼访朝,金正恩两次会见并宴请,还托罗德曼捎话给华盛顿“希望奥巴马给我打一个电话”,“我不想发生战争”。5月,朝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崔龙海作为金正恩特使访华,向中国领导人传递三点信息:朝方愿同中方共同努力,推动朝中关系不断向前发展;朝鲜希望集中精力发展经济,改善民生,营造和平的外部环境;朝方愿接受中方建议,同有关各方开展对话。8月,朝方提议全面恢复开城工业园,此后不久与韩方商定重启园区试运行。

外界注意到崔龙海访华期间释放的公开信息回避了最关键的核问题。有分析指出,朝意在无条件重开会谈,在会谈中以事实核国家身份而非停核、弃核套取安全保障和经济援助。外界无法理解,如果朝拥核确已不可更改,脱离了无核化目标和进程的对话谈判还能谈些什么?但朝的缓和姿态毕竟止住了半岛紧张局势的持续下滑之势,使各方得以在喘息中等候、寻找转圜的契机。

朝鲜的缓和姿态也使外界清楚地看到,无论朝内心对其强大邻国中国怀有多么大的情绪,金正恩非常明白对华关系在朝生存与发展格局中的战略支柱地位,改善、恢复对华关系是其走活全局必须迈出的第一步。

当半岛局势重现希望曙光,各方有可能借势接触起来,一切却又因朝鲜国内的一场“宫闱惊变”而告搁置。2013年12月8日,朝鲜突然宣布抓捕实权人物张成泽,四天后以“出卖国家”和“反革命”罪名将其处决。至此,两年前在金正日出殡仪式上扶灵的七名重臣半数已从公众视野中消失。张成泽事件后,全朝鲜开展了新一波效忠、神化金正恩的运动,可能于2014年初进行更大规模人事变动。

在观察这场事变的过程中,外界主要依赖朝鲜官方公开的新闻和韩国国家情报院的信息,得出初步结论:将张成泽拉下马是由以崔龙海为首的军方“少壮派”主导,性质是权力争夺而非路线分歧导致的血洗。一年前,也是崔主导了对总参谋长、次帅李英浩的清洗。外界在对朝内斗的残酷性唏嘘不已的同时,多认为这个神秘国家确立了围绕金正恩的“唯一核心领导体制”,其政局将会体现更高强度的集权稳固特征,中长期走势和内外政策方向仍不明朗。

中方对朝鲜国内的事变反应平淡。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指出这是朝鲜内部事务,“作为友好近邻,中方希望朝鲜国家稳定,经济发展,人民幸福。中方将继续致力于推动中朝传统友好合作关系向前发展。”外交部长王毅与美国国务卿、俄罗斯外长和联合国秘书长通电话,在谈及朝鲜时表示,中国正在研判张成泽事件后的朝政局形势,并努力与各方沟通,争取早日重启六方会谈。王毅还对媒体说,我们正在进一步地观察朝鲜的内外政策,“希望并相信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各种渠道的消息证实,中朝在技术层面的交往正常进行。就在朝宣布清除张成泽的同时,中朝如期签署建立咸镜北道稳城经济开发特区的合同,就建设新义州-平壤-开城高速铁路和高速公路达成协议,黄金坪合作项目也如常进行。在朝官方公告张成泽被处决当日,中国外交部部长助理张昆生在北京会见了朝外务省仪礼局局长,两国外交部礼宾部门举行了业务交流。

北京的冷静、低调反映了对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平壤不可能脱开地缘政治现实处理对华关系的自信。有分析认为,朝方在处理完内务之后,可能要求中方同意金正恩尽快访华,但北京将会继续观察朝鲜并与之沟通一段时间,在确信朝方无意再次挑战中国在核问题上的底线、将诚心重返六方会谈并把治国重点真正转移至发展经济和民生之后,才会向金正恩敞开大门。

在朝鲜和美韩等方对重开六方会谈前提条件的不同要求和理解之间寻找平衡点、共识点,通过积极的斡旋外交推促各方下决心恢复对话,则是北京面临的更大挑战。

朝鲜在过去两年间表现出了太多的不可预知性,要与国际社会重建信任之桥、重开对话之门,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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