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流水》这部作品中,孙甘露收录了他的一些小说、诗歌、随笔,体例上是仿日记体的读书笔记,捎带记录一些日常琐事。其实,孙甘露认为,书中记录所谓的沪上文化名人的日常生活只是一个背景,对一个时代的记录才是他真正所要表达的。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他在“流水”中自然流露出对上海的观察和记录,毕竟“在某种意义上,上海就是我的世界”。
作为作家,孙甘露接触到的是上海生活的表面,但是他在作品中试图表现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我并不是一个地域概念特别强的人,”孙甘露说,他的父母都是山东人,1949年跟随解放军部队南下来到上海。他出生于上海一个北方人的家庭里,但他的生活圈子(同学、街坊邻居)都是上海人。在家中说北方话,出门说的是上海话。去北京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没老想着自己是个上海人,和上海的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老惦记着自己来自一个祖籍山东的家庭。
“上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移民城市,不同的时代,来自不同地方的不同身份的人汇聚到这里,构成了这座城市大拼盘。因此,南来北往的人们对这个城市的感受和观察各有不同。”孙甘露说,上海不是旅游手册上的上海,不是依靠经纬度、气候和行政区划图能解读完全的。不同的人不同的复杂生活,才是真实的上海。
从纵贯历史的角度来看,上海从开埠起就在不断地拓展城市的空间。半殖民地的租界、通商口岸、免签证大都会,种种属性使得上海可以包容各种各样的人长期逗留。
有人戏称,在现在的上海,内环讲英文,中环讲普通话,外环讲上海话。城市居民的构成和分布随着城市经济、社会、文化的发展在不断改变。
“今天的上海依然处于一个发展期,尽管它已经成为一个世界性的超级城市。”孙甘露说, “我第一次去东京的时候,登上市政厅附近的双塔瞭望,城市的边界扩展到天际,肉眼难见。今天的上海也是如此。”
“曾有位德国朋友开玩笑说,以前的中国人来外国是来看西洋镜的,现在的中国人是来采购的,以后就是来参观落后地区的了。20年前中国人出国,会被外国城市的规模和现代化城市设施所震惊,而现在无论走到任何地方,都不再会有这种震惊感。”孙甘露说,不得不承认,城市的今昔变迁是一个发展的奇迹。而事实上,这种变迁每一天都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发生。
“但如果不考虑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发展,单从城市生物生态的角度来说,我觉得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上海,拥有最适宜的人口比例和环境,现在的城市有些太嘈杂。”
上海是近年来本地出生人口负增长的一座城市,但也是一个人口总数不断创新高的城市。“这是城市化进程导致地区发展不平衡的产物。”孙甘露说,大城市提供了很多其他地方所没有的资源,如医疗、教育,丰富的文化生活。人们憧憬在这里发财,改变自己的生活,伴随而来的是城市膨胀所造成的生活成本的增加。
但在孙甘露眼里,这是一条必经之路,对于城市的发展来说,很难说有什么完美的方案。尽管作为城市居民,人人都希望生活的空间能宽敞一点,但是从一个历史观察者的角度来说,这个进程无可避免,没有人有权利和理由拒绝外来者来到城市。
“不过世博会对上海乃至中国来说,依然是一个契机。”孙甘露说,回顾世博会的历史和起源,由于当时的资讯和交通欠发达,所以世博会这样的世界性集市,汇聚了全世界的发明创造进行交流,促进了人类社会的发展。尽管这100多年来,科技的进步和交流沟通手段的迅猛发展,使世博会的这项功能不再像当初那么迫切被人们所需要,但对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来说,还是有着许多积极的意义。通过这次世博会,中国人可以不出国门,就近直观地了解世界。
背景资料:
孙甘露 ,上海市作家协会专业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先锋文学代表作家,现居上海。代表作品包括:长篇小说《呼吸》,中短篇小说集《访问梦境》,小说集《忆秦娥——中国当代中篇小说经典文库》,随笔集《在天花板上跳舞》、《比缓慢更缓慢》,图文集《上海的时间玩偶》、《孙甘露文学片段自选》,作品集《请女人猜谜——中国小说五十强(1979—2000)》,纪录片《一个人和一座城市——上海:此地是他乡》,以及电影电视作品等多种。作品有英、法、日、俄、意等国译本,单篇作品被收入海内外多种文学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