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TL中文学校校长周浩辰（左二）与学员交流。本网记者徐蓓 摄
来自瑞士的杨睿思（左二）和中国父母。本网记者徐蓓 摄
汉语并没有难到没法儿学的地步，不过，学习过程中的确很困难。对此，德国人周浩辰（ Andreas Laimboeck）深有体会。他说：“有时候，真的很受打击。”。周浩辰向记者讲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在他起初学习汉语时，上了四个月的汉语强化班，每天六个学时。然而，一次就餐经历让他备受打击。周浩辰问服务员洗手间在哪里，服务员没有给他指路，而是不解地耸了耸肩。他说，“当时真是心灰意冷”。就此放弃吗？将自己隔离在外国人聚集的国际社区内吗？他没有这样做。
在学习汉语的过程中，周浩辰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不是在课堂上被动地听讲，也不是无聊地死记硬背单词。突然间他就成功了。
2008年，周浩辰与一位中国朋友共同开办了汉语学校“Live The Language”（体验式语言学习），简称LTL 。学校共有25位员工，其中18位语言教师。 周浩辰很清楚，学习汉语就像在浩瀚的汉字大海中前行，需要闯过无数波峰浪谷，才能使自己说的汉语被中国人听懂。 如今，35岁的周浩辰正在认真地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学生们。
“对于我们欧洲人而言，学习汉语最大的问题就是经常无法学以致用”，周浩辰说，“让我们备受打击的根源是，我们经常在声调上出错。我们说的是我们自以为已经学会了的话，但是，没有人能听懂。” 在汉语中，每个音节（字）发四个声调中的一个（如果算上轻声，甚至有五个声调），由于多数词汇有两个音节，那么一个词就可能有十多种声调的排列组合（轻声不出现在词首），对于西方人来说，一些声调听起来极为相似。在描述自己的教学理念时，周浩辰说：“我们在学生学习初期就非常重视声调正确这个问题”。
外国人学汉语面临的麻烦不仅仅是声调。对于想学好汉语的外国人来说，首先必须融入到陌生的语言文化环境之中。在外语教学理论中，这种方式被称为“浸泡式”。最理想的方式是在对象国学习，也可以通过双语课堂模式学习。“要达到浸泡式学习汉语的目的，首先要做到与中国人接触，和他们交朋友并在课外时间继续说汉语”，周浩辰说，“学生们的语言水平最后也由此分出高低。”
然而，融入中国社会，与中国人日常交往，对很多外国人来说并非易事。“在中国，认识生人的方式与西方不大一样。在欧洲，认识新朋友较为容易一些。人们可以去酒吧，随便你可以和陌生人打招呼、聊天。但这种交往方式在中国却不常见。如果不是同学或同事的话，在中国，两个生人相互认识往往需要经过某人的介绍”，周浩辰说，“作为语言学校，我们尝试着提供一些帮助 。”
LTL中文学校不仅为学生介绍语言伙伴，而且为他们介绍“北京使者”（Beijing Ambassador）。周浩辰解释说，“‘北京使者’主要是来自北京高校的大学生，他们有兴趣结识外国朋友，更多地了解其他国家的文化和生活方式。” “我们的目标是让学校里每一位外国学生都可以结识一位中国青年，并与之保持联系。很多中国的年轻人对德国文化有兴趣，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如何去认识外国人。” 因此，LTL汉语学校会给学生介绍志趣相投的“北京使者”相识，学校一般会为他们安排两次见面。周浩辰表示，“当然，我们的目标是此后他们还继续见面，理想的话，最好能够成为朋友。”
周浩辰还说，“我们给学生营造一个环境，他们无法轻易放弃，他们必须不断尝试用汉语表达自己的意思。在这个环境里，他们无法借助英语进行交流。”在此，学校的寄宿家庭项目发挥了重要作用。至少有 100个家庭同LTL汉语学校合作，定期接待外国学生。
来自瑞士卢塞恩的杨睿思（Yannick Aregger）便是其中一员，今年刚刚高中毕业的他放弃了留学生公寓以及与外国人合租，而是选择住进一个中国寄宿家庭。在位于北京市朝阳区的这套住宅里，这位 19岁的瑞士小伙儿已经与他的“中国父母”共同生活了两个月。中国妈妈张静荣52 岁，是一位退休职工，她的儿子在英国读书。杨睿思的到来对性格开朗的张静荣而言可谓是把“一小块儿”欧洲带进了自己家中。张静荣告诉记者，她和丈夫从 2012年起便开始以寄宿家庭的方式接待外国留学生，住过她家的外国学生分别来自德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英国、美国，现在，又多了一个瑞士学生。
杨睿思说，“对我来说，尤其是刚到中国时，熟悉环境是最不容易的，因为用英语交流基本行不通。与中国父母说话，我不得不说汉语，所以才在短时间内取得很大进步。”对杨睿思而言，现在在北京应付日常生活已经没有问题，他还学会了在餐馆点菜、打车、问路等。他说，目前最大的欠缺是词汇量不够。
周浩辰说，“为了让学生坚持汉语学习，要帮助他们经历成功。我对他们说，汉语就是工具，如同圣诞节前的基督降临节日历一样，每掀开一页，都有惊喜。每学习新的一课，再把学的语言运用到生活中，解决了之前无法解决的问题，无疑给学生带来成就感并激励他们。”
为了给学生带来这种成就感，周浩辰和他的团队为学生们量身定做了“畅游北京”活动。参加活动的学员需要在北京的日常生活中用汉语完成相应任务。“ 可能需要向售货员询问一条裤子的价格，或者问路人的家乡在哪里，都特别贴近生活。”周浩辰说，“老师和学员们一起出去，在简短的任务介绍后老师便离开，学员自己完成任务，老师在旁观察，一旦出现麻烦，老师会出现，帮助学员解决问题。”
对于在“畅游北京”活动中表现出游刃有余、已经感觉没有挑战的学员，学校还会帮助他们在汉语学习上“更上一层楼”。周浩辰说，“他们可以选择去承德参加我们的‘生存训练’项目，这无疑是浸泡式学习语言的另一个选择。 ”总人口只有360万的承德市，位于北京东北约 160公里，因清朝皇帝的避暑山庄修建于此而闻名。很多到北京的外国游客会选择那里作为一日游的去处。尽管如此，在承德很少看得见咖啡馆、酒吧抑或外国人聚集地。“去承德的学员，就只有说汉语了。” 周浩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当然，我们不会把一个之前在中国连几周都没呆满的学员直接送去承德。” 据介绍，在承德有与LTL汉语学校合作的寄宿家庭，学员也可以在那里上汉语课。此外，学校还介绍承德的学员参加当地的社会活动，帮助他们融入当地社会。周浩辰说，“打个比方，如果谁爱踢足球，我们就在当地为他找一个足球队。 ”
经过一段时间的“浸泡”学汉语后，学生们的中文表达基本没什么问题了。然而，作为校长的周浩辰深知，中国这一章对于学生远未结束。他说： “中国人和德国人之间最大的交流障碍并不是语言，而是文化差异。” 因此，周浩辰及其团队还承担着文化使者的责任。
“就拿我们最近遇到的一件事来说吧，在一个寄宿家庭中，中国父母希望寄宿的女学员在用过盘子之后自己把它洗干净。女主人给学校来电话，希望我们把她的意思转达给那个学员，因为他们觉得不便向那个学员当面指出问题。 在我看来，假如我们转达了这番话，也许会让当事人对于这样的交流方式反而感到不高兴甚至生气。我找学员单独聊了这件事，并且跟她心平气和地解释，这里存在着巨大的文化差异。有时候，中国人为了避免发生冲突的做法，对西方人而言恰恰造成了冲突。 ”周浩辰说。
这样的事情在语法书里是学不到的，所以，牢固的语言基础仅仅构成了外国人融入中国生活的一半。“最重要的一点：中文是了解中国文化的入场券。”周浩辰说。凭票入场之后，该何去何从，全靠自己摸索。（徐蓓译）
